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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時間是2008.3.14*

 星期一晚上接到老爸從家裡打來的電話,說下午時母親狀況不太好,要去上廁所時不小心跌倒昏迷住院去了,剛好下午我和翔都因感冒掛病號去了,也沒帶手機,遲至晚上才接獲通知。

老爸輕描淡寫地說已經清醒了,顯然是不想我太擔心,掛上電話後,正在思索,大弟來了一通電話,告知我目前的情況,說母親意識不清,醒來之後,家人都不認得了,像失智老人一樣,可是做了各項檢查都正常,現正會同精神科醫師會診。

聽得出他的語氣有些微哽咽,而我聽見這消息也愣住了:怎麼會呢!初二回娘家時不都還好好的有說有笑嗎?怎麼就認不得人了呢?我好像在作夢一樣,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。

他說他還不敢把情況告訴在家等消息的老爸,怕他會受不了。而母親一醒來就吵著要下床,可是她的右腳因跌倒扭傷腫脹,沒辦法下床走路,須得大弟二弟及小妹一直壓著她,才能讓她留在床上,並讓醫護人員做必要的措施,也許是因為這樣,母親就不講話也不理人了,只有碰到痛處時會喊痛,完全只剩下本能反應。

我想到向來要強的母親認不得我們了,心裡很難受,一切曾有的過往好像就此一筆抹消,沒有任何痕跡,任憑我們抱著回憶飄在半空,不知何時才能再度抓住那根聯繫的繩索,把母親與我們再串聯起來。

我和老公說了情況,然後他帶著我們開車去看母親,希望她看見最疼愛的小外孫後能有一些反應。

到了病房,只見弟妹三人壓著母親的手腳,一直勸告母親不要下床,我和先生過去母親身旁,我見到母親的眼神和表情異常陌生,我幾乎有點認不出是母親的長相,我從未見過母親這樣。

我和先生扶著她,先生也一直叫她,她面無表情轉頭看了先生一眼,接著看了我一眼,各停留了半秒,然後看到我身邊的翔,剛進病房時,她見到翔沒有反應,這次看到翔,停了幾秒鐘,我注意到她的嘴角泛出一絲笑容,彷彿記得,可是不多久就移開臉,仍舊掙扎著要起來。

看到她只要大弟他們一接近,臉就別開,我直覺得她在生氣,可是她又不肯說話,他們不知道她要幹嘛,怕她發生危險,只好一直制止她,因為考量到她無法下床,醫護人員給母親穿上了紙尿褲。二弟說他曾經聽到母親嘀咕說憋不住,可能是要上廁所,可是他們一直不讓她起來,小妹說母親一直抓紙尿褲,可能是不習慣。

最後還是讓母親下床,弟弟和先生架著母親的臂膀,讓重心落在上半身,盡量讓受傷的那腳不要受力,這可是個大工程,因為母親重達八十多公斤,又無法配合行動,人體是軟的,不像背負固體的貨物那樣簡單。

到了廁所,我和妹妹幫母親褪去紙尿褲,母親手一直要抓紙尿褲,把穢物都弄到身上了,於是我們順便幫她沖個澡,讓她坐在馬桶上,用蓮蓬頭沖,好不容易大概清洗好了,最後穿上衣服,整個過程像哄小孩一樣哄她,再由弟弟們架著她回床上。也許是洗過澡後舒服多了,她情緒漸穩定,沒多久就睡著。

原本我還在擔心如果母親一直不清醒怎麼辦?還好隔天早上妹妹打電話來說,母親半夜醒來,看到守夜的二弟,還和他聊天,看樣子是意識清楚了,我鬆了口氣。前天下午帶翔過去看母親,清醒時的母親,眼神和表情與無意識時判若二人。她說在家昏過去到看到二弟前的事都不記得了,我跟她說,那時她的眼神像在做夢一樣,看人是有看沒有到,她笑一笑說都不記得了。

意識為何?可能在讀哲研所的妹妹比我清楚,當母親的自我消失時,只剩下本能的我在應付身體的刺激反應,如同夢遊一般。經過這次經驗,讓我覺得人真的很脆弱,連讓我們據此依憑自己存在的意識都可以消失不見,只留下一個活動軀殼,都說人生如夢,如今才有體會,誰分得清是不是在夢中呢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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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銀弓射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