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生日當天上午接到表妹來電告知小阿姨過世的消息,心中一驚,雖然為她的離世不免傷懷,但心中也隱隱有句話:小阿姨妳也太會選日子了吧!

和阿姨母女情深的表妹,自然傷痛且依戀不捨,她問我當年母親走時我是怎樣過來的?

十二年前母親走時我尚未四十,表妹四十五歲失去母親已比我多擁有了五、六年的幸福時光。

我是怎麼走過來的?我要想一想。

記得母親剛走那一年常常哭,有次還夢到母親到夢裡來取笑我,說我是家人裡面哭最多的一個。後來是想起哭多傷眼力,高度近視已經條件不好了,所以開始有克制哭泣的時間。

那時的精神狀態有些奇怪,也許是潛意識不想承認媽媽已經不在的事實,明明知道她已經走了,走在路上時,卻常會幻想著或許在哪個轉角就會碰見她;坐在公車上,下雨的玻璃窗片被雨水柔焦模糊,紅燈停車,一個胖胖的中年婦人坐在家門前,身形像極母親,想多看兩眼,綠燈了。

回娘家時,總是覺得她彷彿還在家裡,她在陽台澆花唱歌的印象還歷歷在目;後陽台堆滿她的烹飪工具,還有從以前舊家搬來的老式菜櫥,然後想到她再也不會出現的事實,感覺心裡空落落的一大塊,不知道要怎麼填滿。

她剛走那幾個星期,感覺自己好像有一部分也跟著死去了,可是想到身邊還有先生孩子,那時兒子才四歲半,為了他們我得好好活下去,那時,他們倆是把我拴在世界上的兩根線。

這樣說,倒也不是因為我和媽媽感情有多深厚,事實上,我和媽媽不太親,反倒是許多話只會和妹妹說。會這樣說,是因爲那陣子總覺得日子過得有點不真實,好像在作夢,我就像個夢行者一般游走在生活的邊緣,一樣吃,一樣睡,一樣做生活中該做的事,只是少了點什麼,就好像看東西眼睛沒有聚焦一樣。說不上失魂落魄那麼嚴重,但確實有少了些什麼東西。

母親走後,我才有了天下人的母親也可以是我的母親的心情,也明白了爲什麼有些父母的孩子因病過世後,那些父母會把愛擴及同樣疾病的孩子的心情。

所幸是我多夢的體質安慰了我,有好幾次母親來入夢,場景總是在娘家,多是家常閒話,對話清晰,甚至火化前一日還來問我她需不需要戴假髮來蓋住她極短的三分頭?隔日才知妹妹準備放入母親棺中的衣物裡,沒有把假髮放進去,於是去電要妹妹隔日帶過去。

因爲時不時可以在夢裡相見,我也就漸漸接受了她永遠離開的事實,只是頭幾年不能聽太傷感的歌,比如《至少還有你》、《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》之類的。

表妹很羨慕我可以和母親在夢中相見,我也只能愛莫能助,畢竟這無法人爲控制,只能祝福她能有這樣的機會。

在夢中,我知道母親在另一邊過得很好,也就放心了,雖然肉體無法接觸,但愛的連結永遠都在。這不表示我再也不會為她傷感了,而是我不會那麼痛了。

即便如此,不同的對象離開也會有不同的感受,也許並不能像標準流程似的可以把這個過程去類推,每段關係都是不同的,帶給自己的影響力也就不同。

希望表妹可以好好走過這個過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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