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時間失去意義,空間無限延展,我在重重交疊的意識層,不斷地切換身份與場景。
同時是導演及編劇,但卻無法控制劇情的走向,讓潛意識像無數條河,蛇竄流向那未知的彼岸。我是夢工場裡最宏偉也是最卑微的編導。
總是在未及示警之前,便倏然進入這廣袤且充滿難解意象的符號之境,不需繁瑣的申請文件,不需輸入長串密碼,但需要一點運氣,因為不是你想要來就能來。更多時候,即便你來過了,你也不會記得,因它被你遠遠地拋在意識之外,就像赤道的雨林不會關心極地裡幻化無常的天光。
而我總是記得自己飛翔。
在建築物的上空、環繞著青翠山丘的谷地、穿梭於鬼才建築師也無能建造的奇妙屋宇。我清楚地意識到可以像跳水一般自高地仆向絕谷,沒有恐懼,只有輕盈自由的快樂,就像一直都知道自己能飛。
伸展雙臂,有時甚至沒有身體,我愉快地翱翔空中,望見那讓我心曠神怡的青山綠水、清朗雲天,我可以高高低低隨興所至地穿透到任何我想去的所在,這等輕鬆,現實世界裡再高的科技也不可能達到。
是的,穿透。那是肉身無能想像的,夢的身體才可以,這是夢工場給予夢的子民的特權。所有好萊塢製片廠裡驚世駭俗、天馬行空的想像,在這裡變得理所當然,並且乘以數倍的解離與構合,小小的腦袋裡竟蘊涵如此巨大驚人的力量。
更多時候,卻像是平日裡的生活;有我的親人、朋友,有我的喜怒哀樂,有令我心蕩神馳的情事,可以重回的童年和學校生活,僅管他們總是以不同的容顏出現,但每一出現,就勾起了潛意識的回憶,完全無礙於夢境的鋪排。我想我是幸運的,我持有夢工場的貴賓優惠,只有很少的一部份人才有,在這裡,我擁有許多更生動、更豐富、更多可能、更多采多姿的人生。
我因而耽溺睡眠,這是通往夢的國度的唯一途徑。世人笑我憊懶,我沉默以對,世人如何能知在現實生活無能滿足的想望,在這裡可以如數兌現的快慰?
無始無終,夢的河流向來如此,那竄流的河水自來處來,至去處去,承載著無數扭曲的、旖旎的、醜陋的、科幻的符像元素,包含人們現時生活瓶頸的已知未知的提醒與解答。
而我倚躺在夢的流域旁憑空而生的繽紛花海上,不忍遽然離去。
- Dec 08 Fri 2006 19:34
夢的流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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