經過了四天的兵荒馬亂,終於還是離職了。

在不景氣的今天,為了謀生,我把求職的標準放寬,不再拘泥當個上班族,便到一家頗富盛名的麵包店當門市。

原本應徵時,簡短的面談時間讓我覺得對方不會錄用我,所以也沒在意,因此當店長隔天打電話給我時,我反倒愣了一下。店長說這個工作很辛苦,問我能否勝任?我想,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自己能不能吃苦?於是不在乎低微的薪水,也不問上班時段,就答應了她。

第一天上班,一開始要了解店務,帶我的同事放下手邊繁忙的工作,讓我套上圍裙與頭巾,領著我認識環境,然後掃地、拖地,轉眼間,我就成了笑容可掬的店員了。

接下來要教我如何包裝麵包。我站在大烤盤後方,身旁是雙手熟練正在工作的同事,她們簡略教我包裝的方法後,套上手套的我,也跟著動作起來。

小型麵包和方型吐司較好包裝,我可以包得快一些,至於橄欖型的麵包,就需要一點技巧了。先將切片好的麵包在烤架上像疊麻將牌一樣,先合成橄欖型,然後將它拿起、立在右手掌上,左手拿塑膠套,將麵包套入、封口、貼標籤、完成包裝。看起來很簡單的動作,若一不小心,重心偏了,麵包就會像積木一樣垮下來,一切就得從頭。

還有招呼客人,為顧客介紹麵包。由於每個人都忙,不可能教我如何介紹麵包給客人,對於剛來的我,只好以自己原有的認知來推薦,居然效果還不錯,事後店長誇了我一下。

到了晚上快打烊,要結賬了,同事教我盤點、寫日報表,雖然我很用心,但是同事講的很快,一面填寫、一面告訴我,我連報表都沒時間看個仔細,還要分出注意力來聽,因此聽得零零落落的。

第二天,店長拿了人事資料給我,並要我學打收銀機。雖然常打電腦,按數字鍵沒問題,可是這關於金錢收支,打錯了,可不像電腦這麼好說話,Delete掉就算了,錢少了,還得自己賠。因此,還沒養成打收銀機習性的我,相較起來,顯得比其他同事膽卻與遲鈍。

又是到了結賬的時候,這次換了同事教我,而這個同事,因為求好心切,又想早點下班,所以沒讓我練習填寫日報表,一樣是一邊寫一邊講,一邊還要教我關閉店內所有電器的開關位置,雖然我仍然努力地聽著,但我知道我的學習慣性是非得自己來一遍,然後對出錯的部份再清楚學習,我才記得住,所以,雖然對日報表的填寫有點印象,但還沒有整體概念。雖然是她結的賬,可是卻拖到快十一點半才下班,比第一天那位同事晚了半個小時。

回家後,我揉著站立了近十小時而發痛的雙腿,想著我是否真要接受這麼長工時的工作,扣掉上班、休息,根本沒剩多少時間可以讓我做自己的事,更別奢想挪出時間看書了。猶豫著,我想,這星期人事資料先不交給店長,等我能撐過這星期再說,否則,新工作要開新戶頭,做沒多久離職我還得去結清戶頭,多一份麻煩。

也許我對事物因怕出錯而多加確認的行止,被同事解讀為反應遲鈍、記性不好,而確實,我是沒辦法一下子記住那麼多、那麼瑣碎的店務。

原本從事的不是有固定範圍的行政工作,就是需要對焦點事物高度專注的網頁設計工作,除了網頁設計相關問題外,其於雜事不需我操心。而麵包店的工作,剛好相反,不需要對某一件事特別執著,但必須兼顧所有事。

同時,雖然我生性並不內向,但同事交待過我,店長不喜歡我們在上班時間聊天,所以我在工作時,除了不清楚的事務請教同事外,絕少和同事攀談,況且工作繁忙,我又得專心做事,也就疏於連絡同事感情,在一群活潑又愛鬧的女孩當中,我猜,在店長及其他同事眼中看來,我大概太過緊張與安靜而顯得格格不入。

可能鍾情於文字的我,無法討好數字,第三天晚上,同事還是不將日報表給我填,也不給我結賬的機會。我知道由於前一天晚上弄到快十一點半才下班,她為了能早點回家,還是要自己來,這天結賬的過程我完全沒有機會參與,她一樣是弄到十一點半,我們才下班。

第四天,對於大部份店務和工作流程開始進入狀況的我,在下班前被店長叫去小辦公室,我知道,大概是對我的結賬能力有意見。

進了辦公室,店長果然對於我上班第四天,還沒辦法填寫日報表為由,認為我不適任,我不想多做解釋,因為我也在考慮是否要離職,又何必把那位同事拖下水?店長說我對數字沒有自信,我承認。其實,當第二天在學打收銀機的時候,店長曾問我對數字心算的概念,我就已經知道這個工作我做不久了。

當了四天不合規格的螺絲釘,終於知道有些類似作業員般的環境不是我努力就真能適應的,所以,我又回來了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於2002年五月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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